（1）

坐在医院门口捏着检查报告吹了半天冷风，悠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第一个医生说没病还坚持自己有病的人。

尽管报告上的各项数值都不偏不倚的处在正常范围内，可一回想起清早痛苦惊悚的经历，她就觉得自己要么是梦还没醒，要么是病的不轻。

思考要不要再换家心理辅导机构检查的间隙，口袋里的东西嗡嗡震动起来，她掏出手机，屏幕上赫然是“李泽言”的大名。

怀着不祥的预感，她颤颤巍巍按下接听键：“喂？”

对面是李泽言一贯冷淡的声音：“在哪里？”

“李总好，我现在在医院。”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，“哦对了，策划案昨晚已经发您邮箱了，请过目。”

“生病了？”

“不是，我就过来做个检……”

“呆着别动，我去接你。”

一句“不用了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，电话就挂断了。听筒里只剩下三声拖长的忙音丧钟般在她脑海中回荡，并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敲出三个大字——死定了。

*

事情要从昨晚做的那个梦说起。

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，可在她昨晚梦境的主角却是个前二十二年里从未见过的老头。老头一张瘦长的脸、稀疏的灰发，戴一副圆圆的玻片眼镜，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老蓝布长衫，仙风道骨地往一张四方小桌后一坐，身后的旗幌迎风招展着四个大字——布衣神算。

看见悠然时，他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：“小姑娘快过来，老朽今日免费为你看手相。”

还有这等好事？悠然犹疑地走过去，又听见他问：“姑娘想算什么？”

她搬来旁边一张小凳子坐下，摊开右手，掌心朝上递在他面前：“事业。”

老头细细观察了她的手相，捋须沉吟道：“这个嘛……有点惨，姑娘此生注定前途渺茫，一事无成。”

她不甘心地问：“那爱情呢？”

“这个……也有点惨，姑娘此生桃花寥寥，数十年无人问津，最后孤独终老，了却此生。”

“……那生命线呢？”

“这个就更惨了——姑娘你下半辈子百病缠身，久治不愈，最后郁郁而终。”

这都什么鬼？！

悠然腾地一下站起来，抽出屁股下的小板凳就要朝这神棍脸上砸过去——

老头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做防御状：“这位姑娘冷静！冷静！这只是个小小的愚人节玩笑！”

举着板凳的手只稍微停顿了一下，又更不留情地哐哐砸下去：“开玩笑，我叫你开玩笑，我现在就拿你的命开玩笑，开心吗？好笑吗？”

“别、别打了！姑娘，姑奶奶，我其实是来为你实现心愿的！”  老头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，揉了揉头顶的包，笑得谄媚，“冷静，冷静，你可是被天庭抽奖平台选中的一年一度的幸运儿……”

“说重点！”

老头正经地咳了声：“天快亮了，咱们得抓紧时间，您先从事业、爱情、生命中选一个许愿吧。”
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“人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，无非就是爱情、事业、身体康健嘛。如果您选择事业，我就保你一天之内解决工作上最大难题；如果选择爱情，我就保你一天之内遇到真命天子，如果选择生命……总之都是一个道理，天快亮了，我马上就要离开了，您快点选吧。”

这还需要选？

悠然眯着眼盯着他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，都，要。”

现在回想起来，如果她当初没有贪婪地说出那三个字，这一切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。

*

李泽言泊好车朝她走过来时，她的头又开始发昏发胀，心中不详预感愈强烈。

果不其然，他刚走到面前，她的脑海中就立刻嗖嗖弹出三个选项——

叮！

李泽言朝你走过来了，这时你的需要：

【亲他】

【抱他】

【一脚踢开他】

还没来得及控制住脸部肌肉下意识做出的绝望表情，脑中黑体加粗一号字的数字已经开始倒计时。

为了避免系统自动做出选择，她飞速在脑海中计算了下哪个选项死亡率比较低，在倒计时最后一秒，一咬牙，心一横，张开双臂健步如飞，朝李泽言飞扑了过去，抱紧。

……毫不意外地，李泽言整个人僵了一下。

过了三秒后，脑内警报终于消除，悠然立刻缩回手臂背在身后站直，又朝小幅度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，这才镇定道：“李总好。”
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 声音比刚才更凉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道：“今天是第二十一个世界拥抱日，在这一天要与身边的人热情相拥，你不知道吗？”

“热情？你刚才倒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。”他伸出手将被她弄乱的衣领捋平，不咸不淡道，“我对这种无聊的节日没兴趣。你来医院做什么检查？”

“没……没什么，例常体检。”

“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
“没有，各项指标一切正……” 还没说完，李泽言已经从她手中抽出体检报告，一页页仔细看了起来。只是翻到其中一页时，他的目光微微一滞，又很快恢复正常。

“李总，我真的没病，再为您做牛做马三十年都不成问题……”

他冷淡地点点头：“嗯，除了胖了两斤，没看出什么问题。”

她咬牙：“……您真是慧眼如炬。”

李泽言将报告递还给她，以拳掩唇轻咳了声：“已经十二点了，先去吃饭吧。”